梁啟超嘆「本是同根、今成異國」
還原台灣(九)

梁啟超此行訪台絕非普通訪問,林獻堂邀請亦絕非一般之請,因當時梁啟超不但是一高度政治敏感人物,更是位鼓吹民族民權新思想的祖國政論家,故其為台灣總督府所最疑忌者。林獻堂本人亦深知此一禁忌,尤其是台地漢人武裝抗日為日軍鎮平,抗日份子幾被殺戮殆盡,台士噤若寒蟬。斯時,林獻堂藉其家族聲望,突破此一禁忌,使得當時瀰漫在台士間的恐怖氣氛減緩不少。
馬關條約割台,1895年日軍入侵台灣,國人堅不臣倭。乙未之役,台灣義軍和黑旗軍奮起抵抗,保衛台灣保衛祖國,捐軀台灣,屍骨散於台地荒煙蔓草,忠勇憾天地。接著是台灣志士烽起雲湧,持續發動長達七年之久(1896-1902)的激烈武裝抗日,及其後的零星武裝抗日,前仆後繼,氣壯山河;1915-1936年間則實行非武裝抗日。斯時,台灣志士深信祖國不久將恢復國情,收復台灣,於此刻到來前不可失去民族特性,故啟動一波波的文化啟蒙運動,以延續民族傳承與對祖國認同的非武裝抗日。
林獻堂門閥冠絕全台
林獻堂,台灣台中霧峰人,父林文欽1888年以清賦功加道銜,1893年高中舉人。堂伯父林文察則官拜福建水陸提督,1864年於福建漳州附近追剿太平天國時殉職,清廷加太子少保,入祀京師並建昭忠祠,榮耀及於先祖。堂兄林朝棟於法軍侵台時,募勇親赴基隆抗法,受知於巡撫劉銘傳,統領棟軍全台營務處。故日據時代日人譽稱,霧峰林家門閥冠絕全台。
林獻堂於1881年出生於此一世家,1895年日人據台時已十五歲。是時,林獻堂還曾奉祖父母之命,帶領全家四十餘口,內渡泉州晉江避難。林獻堂15-21歲的青年成長期間1896-1902,正值日人於全台各地,進行全面殘酷的血腥鎮壓與屠殺。
1907年4月,27歲的林獻堂首次往遊日本東京,曾至橫濱拜訪梁啟超未遇,惟於途次奈良,寓某旅社,邂逅梁啟超(廣東南海新會人)。當時隨行的甘得中任翻譯,由於甘君的普通話不大高明,而梁啟超的廣東腔普通話亦實難懂,故間雜以筆談。
梁啟超初落筆即曰「本是同根、今成異國、滄桑之感、諒有同情」「今夜之遇、誠非偶然」,其傷時懷世之情,幾使林獻堂等為之淚下。晤談中梁啟超告以三十年內中國斷無能力救援台胞,警告台人切不可輕舉妄動而無謂犧牲,最好倣效愛爾蘭人對付英國的方法,即厚結日本中央政界顯要,以先牽制台灣總督府,使其不敢過份壓迫台人。梁啟超此一掬誠相告與真知灼見,不但使林獻堂銘記在心,並予其重大啟發,奠定其往後採行溫和式社會文化運動的大方針。當時,林獻堂並即邀得梁氏來台一遊。
梁啟超偕同湯覺頓及其長女,於1911年3月28日至4月11日赴台一遊。在台期間,梁啟超受到以林獻堂為首的台士熱忱招待,除遊台北外並赴台中霧峰林家小住數日。
梁啟超此行訪台絕非普通訪問,林獻堂邀請亦絕非一般之請,因當時梁啟超不但是一高度政治敏感人物,更是位鼓吹民族民權新思想的祖國政論家,故其為台灣總督府所最疑忌者。林獻堂本人亦深知此一禁忌,尤其是台地漢人武裝抗日為日軍鎮平,抗日份子幾被殺戮殆盡,台士噤若寒蟬。斯時,林獻堂藉其家族聲望,突破此一禁忌,使得當時瀰漫在台士間的恐怖氣氛減緩不少。從民族運動的立場觀之,此亦是對日人思想封鎖的一種突破,並多少喚起台士已經冷卻之心。對林獻堂個人而言,梁啟超訪台除親予其思想開導,播下林獻堂未來從事非武裝抗日文化運動的種籽,也予林獻堂以大會全島台士的機會,同時並無形中提升或建立林獻堂在台士中的領導地位。
留日台灣學生覺醒
林獻堂於1913年秋前往北京拜訪梁啟超,隨後轉赴日本東京,經人引介面晤日本明治維新重臣板垣退助(時年77歲)。板垣退助對台人處境表示同情,勉其與日人親善,並應允林獻堂的邀訪台灣。
板垣退助於1914年3月17日至4月6日抵台,深受林獻堂等台人與日本總督府官員的歡迎。板垣退助於是(1914)年11月22日至12月底再度來台,期間並即於12月20日在台北成立「台灣同化會」。板垣退助任該會總裁,出席者500餘人。
「台灣同化會」可說是日人據台後,第一個具有近代意義的合法社團組織,會員共3,178人(其中日人僅44名),以台中的1,109人最多,台北、新竹、台南各500餘人,與會者大多是彼時台灣上流人物。當時,台灣人是打著「同化會名義」,以爭取其與日人平等的待遇,彼此心照不宣。故旅台日人識者間,對同化會內情亦多所懷疑,認為應從根本修改同化會的章程,而以謀求日語普及、風俗矯正、與日台人親善為目地。
1915年1月21日,全台各廳廳長一致辭卸同化會評議員。幾天後的26日,台灣總督府以「台灣同化」有害公安為由,命令該會解散。
早期約1910年台人留日大多為富家子弟,且年齡均甚幼小,故談不到民族意識的覺醒,對社會問題或政治運動無甚關心,因此常被中國留學生及朝鮮留學生,嘲笑為「唯唯是諾屈從於日本統治下之愚者」。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