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評／備戰而不避戰等於求戰

　美國與亞太多國軍事高層近日齊聚夏威夷，印太司令帕帕羅指出，大陸對台軍演「不是單純演練」而是「登場前的排練」，日本將領森下泰臣亦表示，加入自衛隊將近40年，從未見過安全狀況如此緊張。川普在美中貿易首輪談判後，脫口而出「對統一與和平有利」，但美軍高層自有判斷，對台海情勢保持謹慎與警惕的態度。

台海安危 美日同感憂心

　美軍高階將領近年不斷警告，中國大陸可能於2027年犯台，一方面是記取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教訓，認為必須加強對北京威懾，另一方面是出於將領的軍事專業，就軍事論軍事而不考慮政治因素。就一個軍人而言，帕帕羅並沒有錯，他沒有「引戰」的意思，而是從軍事角度觀察、判讀大陸的意圖。

　毫無疑問，大陸對台軍事動作愈來愈大，施壓愈來愈緊，這是不爭的事實，在美軍將領眼中是必須高度警惕的訊號。在職業軍人的認知，只有積極備戰、威懾敵人才能阻止戰爭的發生。隨著大陸軍事實力強勢崛起，美中在西太平洋硬實力的天平已傾斜，美軍當然把解放軍視為頭號假想敵、把台海當做北京動武或美中衝突的頭號戰場。

　解放軍近年一次又一次在台海戰備警巡與軍事演習，邏輯與美軍相同。在解放軍看來，只有透過軍力部署與演練，對台形成四面包圍之勢，並形成遠端打擊的「拒止」實力，讓美軍等外部武裝力量望而卻步， 才能在北京認定「台獨紅線」已破時，後顧無憂啟動《反分裂法》中的非和平手段。

　無論是美國或中國大陸，軍人的邏輯很簡單，就是「備戰才能避戰」，國軍強調「備戰不求戰」是同樣道理。不過，正如克勞塞維茲所言，「軍事是政治的延伸」，軍事邏輯是政治邏輯的一部分，但不是全部。預警台海風險或為台海戰爭做好準備是將領的責任，但如果政治人物也用解放軍涉台的行動反推中南海的思維，就落入「軍人未必懂政治」的誤區。

　更何況，這不僅是「軍人未必懂政治」的問題，更是「美國軍人不懂中國政治」的問題。中國軍事文化固然有尚武的成分，但未脫離「以和為貴」的中華文化本質，用兵強調「後發制人」、「不戰而屈人之兵」。

和戰兩手 美國人弄不懂

　在兩岸問題上，美國人不會明白如何「堅持和平統一又不放棄使用武力」，也弄不懂「和戰兩手策略」的思想內涵。因而認為「和平統一」是欺詐或迷惑，認定北京既然為攻台做準備，就遲或早會行動，因而出現各式各樣的「時間點」。

　除戰略文化的差異外，美軍亦無法理解大陸「黨指揮槍」的體制，解放軍完全服膺最高領導層的決策，任何行動必須由上而下層層傳達。美國總統名義上是深層政府掌控，基層士兵在戰場上也有自主行動權，2020、2021年時任美國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密利將軍，曾在美中關係最敏感的時刻，兩度打電話給解放軍參謀長李作成，保證美軍不會對中國動武，足證美國軍人的自主性。

　美軍對台海情勢的預警，背後應該有充分的情資，台灣自然不能輕忽，但兩岸都是華人社會、中國政治思想根深柢固，如果把美方基於軍事視角的備戰邏輯，全盤照抄成為兩岸、國防、外交政策的依據，將「全民動員防備武統」作為優先政策，豈不陷入本末倒置的窘境？備戰當然是軍人的重中之重，也需要社會支持，但備戰和避戰背後有軍事與政治邏輯之別。國軍要備戰，政治人物則要懂得避戰。

　避戰需要政治智慧、政治藝術與耐力，川普二度就任美國總統，隨即在中情局、國務院、國安會等重要單位掀起忠誠度清洗，以打散「深層政府」，有效掌控軍政體系，但他對外「能談就不打、能交易就不要戰爭」，對習近平與中國大陸展現柔軟的態度，可能令台海擺脫危局。一味備戰而不避戰等於求戰，賴政府如無避戰的思維與規畫，可能成為被拋棄的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