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父不認同 革命軍起革命黨消

　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前夕，「革命軍起，革命黨消」的口號產生了非常廣泛的影響，引起了各方政治勢力的響應和認同，也進而影響了相當一部分革命黨人。多年後，孫中山還一再提到：

　光復時有一種謬說，謂革命軍起，革命黨消，此說倡自贊助革命之官僚某君（指張謇）。如本黨黨員黃克強、宋漁父、章太炎等，咸起而和之，當時幾視為天經地義。自改組國民黨，本黨完全變為政黨，革命精神遂以消失。袁世凱並倡「軍人不入黨」之論，以防止革命，因得肆無忌憚，帝制自為，皆此說階之厲也。

　武昌起義時，我從海外遄返上海，一班老官僚，都一起來歡迎。其中有一官僚（指張謇），極鄭重地對人說：「好極了，現在革命軍起，革命黨消滅了」。我當時亦聽聞此語，甚為詫異。……當時一般官僚，尚未知革命有何力量，但彼等最怕的就是革命！宋教仁、黃興等一般舊革命黨人，以為別人既有了黨，吾等尚未有黨，乃相率組織國民黨；

　革命黨沒有繼續下去……才改做了政黨，然因一時拼命去羅致人才，以致內部十分複雜，中堅人物又冷了心，原來的革命黨都退縮出來，所以結果就大大的失敗了。

　幾次演說中，孫中山都將「革命軍起，革命黨消」作為辛亥革命最終失敗的原因之一。

　其實張謇、章太炎與孫中山見仁見智的，並不是政黨政治理論認識上的高低。

　共和時代，革命黨消，是要跳出帝制的輪迴，要擺脫革命與專制的循環。而當時正是「馬上打天下」的時候。從理論上來說，戰爭勝利後，革命黨奪取國家政權以落實自己的政治主張；實現同盟會的革命目標很自然。要一個革命黨不去爭取戰爭的勝利，奪取國家政權以落實自己的政治主張，焉有此理！所謂政黨政治的實現，民權主義的落實，在孫中山的理論設計中，是由革命黨執政之後逐步推進實施的；如今剛成立了政府，當上了臨時大總統，怎麼能把自己理想的實現，寄託在別人身上！

　所以孫中山的理論核心是誰掌權的問題，不是政體本身的真正創新。而在章太炎、張謇的思想上，核心是要設計一種機制來制約「掌權者」。「以革命黨人召集革命黨人，是欲以一黨組織政府」，有類「居馬上得之，馬下治之」，豈不是又陷於舊時代打天下守天下──「革命產生獨裁者，獨裁者又催生革命」的改朝換代窠臼！只有銷去黨名，用政黨政治來監督掌權者，才是真正的共和體制，才能促使社會轉型。但在剛被選上臨時大總統的孫中山看來，章、張的這一主張，是關係到爭奪勝利後的政治主導權，自然要嚴厲批評！然而弔詭的是，回到當時的歷史場域，同盟會一黨組織政府力量有限，掌權的問題不現實；要避免革命失敗，只有調整與各派政治力量的關係，只有「天下為公」，與其他派系分享政權，才能達到推翻清廷的目標。故而孫中山批判章太炎、張謇之後，還得與袁世凱妥協，這是當時的歷史邏輯。孫中山一九一二年四月在廣州都督府歡迎宴會上無奈地表示：「今日革命雖已成功，然人民未明革命真理，故我輩仍不得功成身退。」

（四之三；摘自第754號《傳記文學》更多精彩內容請免費下載《翻爆》APP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