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7報導:陳柔瑜 攝影:黃耀徵 圖片:中國時報系 設

政府放任慘釀生態浩劫 追獵台版哥吉拉綠水龍直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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獵龍多在晚上行動,周遭沒有路燈,只能靠手電筒和頭燈照明。獵龍行動的第一步是跳下涵洞,再徒步進入紅水仙溪流中。綠水龍棲水而居,想要捕捉必須涉過深水急流,稍不小心便會跌得頭破血流。綠水龍若在高處,專家會以工具打下,趁牠掉落水中時制伏。專家徒手壓制綠水龍,再裝入米袋或洗衣袋中。
綠水龍的食物包括攀木蜥蜴、青蛙和蜈蚣等,一張嘴吃盡台灣原生種生物。
阿虎涉溪約600公尺,就發現5隻幼成年綠水龍。
綠水龍一口利牙在頭燈照耀下很嚇人,一旦被咬便會皮開肉綻,更可能併發蜂窩性組織炎。多年前曾被綠水龍咬傷的阿虎,手上至今仍留有傷痕。
新北市農業局雖宣稱綠水龍僅在林口安坑等地並未擴散,本刊卻在八里直擊到綠水龍族群。綠水龍在台灣野外沒有天敵,危急時更能雌雄同體、自體繁衍,生殖能力強大,且難以撲滅。
綠水龍在台灣山野釀成嚴重破壞,但過去已有許多外來種侵入,最惡名昭彰的當屬福壽螺、牛蛙和巴西龜等,牠們都是因觀賞、食用和寵物等原因被商人引進,在風潮過後又遭無情丟棄,沒有天敵的牠們彷彿進入樂土,盡情繁衍肆虐而嚴重擠壓台灣原生物種空間。福壽螺肆虐台灣40年,對水稻、菱角、荷花、茭白筍造成重大損害,每年投入2億經費至今仍未滅絕;牛蛙則嗜吃本土蛙類及小魚,若繁衍成群則會全面扼殺本土蛙類;巴西龜不但會捕食小魚、貝、蛙卵、蝌蚪及本土龜類,還會傳播沙門氏桿菌,危害極大。

十多年前自中南半島引進台灣的新型寵物「綠水龍」,因為幼龍外表碧綠討喜,是許多爬蟲玩家的最愛。然而,綠水龍長大後不但具攻擊性,且長相猶如「哥吉拉」般兇惡,因此遭到不少飼主棄養,甚至有不肖寵物業者乾脆把野外當作綠水龍繁殖場。 本刊調查,至今新北市郊野已遍布逾千隻綠水龍,因為牠們嗜吃本土物種,許多生態學者憂心,台灣原生物種正面臨一場足以滅絕的生態浩劫!

七月十九日晚間七時許,本刊在「獵龍專家」阿虎帶領下,來到北51鄉道八里段。阿虎長期研究綠水龍議題,深知綠水龍在北台灣已繁衍失控,因此趁著工作之餘義務執行「獵龍行動」。

近無天敵 凶猛傷人

身為外來種生物,綠水龍在台灣環境幾乎沒有天敵,進入「寶島」後便大肆廝殺,螃蟹、蝸牛、蜥蜴、魚類等原生物種,甚至盲蛇都成為牠的佳餚,成年綠水龍更是葷素不忌,簡直是冷血殺手。 「綠水龍對人體的傷害不容小覷,牠們雖不主動靠近人類,但登山或戲水遊客只要不小心碰觸,綠水龍就會毫不留情地發動攻擊。牠們咬合力駭人,一旦中招便會皮開肉綻;加上綠水龍身上帶有致命的沙門氏菌,如果有人在野外被牠攻擊,有可能衍生蜂窩性組織炎或併發嚴重感染。」阿虎千叮嚀萬交代。 「獵龍行動」是場硬仗,阿虎的第一步是跳下約一層樓高的涵洞,本刊記者雖然傻眼,也只能跟著他的腳步前進。穿過涵洞後,大夥兒順著河道抵達此行的「清除重點」紅水仙溪,接著行經無數大小岩石,也不時要穿越深及大腿的湍流,稍不小心就會跌得頭破血流,手電筒在黑暗環境中就像個螢火蟲,除了溪水潺潺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,彷彿進入被人遺忘的叢林。 「那裡有一隻在睡覺的,是還沒長大的幼龍。」宛如有雙火眼金睛的阿虎,一發現綠水龍,數秒之間就用工具成功壓制,再徒手扼住牠的脖子,受到驚嚇的幼龍只能齜牙裂嘴不斷威嚇,在頭燈的照耀下,一口利牙顯得怵目驚心。 接下來的六百公尺,阿虎又成功捕捉三隻幼龍和一隻成龍,成龍身上帶著與其他綠水龍打鬥的痕跡,「這代表綠水龍在這邊已經落地生根,甚至形成完整家族。」阿虎眉頭深鎖地說。

惡商放養 過度繁殖

本刊調查,綠水龍又稱亞洲水龍,原產於中南半島東部及鄰近區域,喜愛棲水而居,具有強大爬樹能力,幼年時全身碧綠,模樣相當可愛,因而被寵物業者引進販賣,加上每隻售價僅約三到四百元,讓許多爬蟲玩家愛不釋手。 然而,綠水龍長大後食量相當大,不但具攻擊性,長相還逐漸猶如「哥吉拉」兇惡,公的綠水龍長大後最長可達近一公尺,導致不少飼主棄養山林,造成巨大災難。 「整個環境都可能是不肖業者的繁殖場。」阿虎推測,這波難以止息的生態浩劫,寵物商可能是最大兇手。二○一三年發現的第一隻野外綠水龍,便是由與寵物業者交好的生態學者發現,外界懷疑是寵物業者在綠水龍買氣漸退後,大量「放生」野外的惡果。 阿虎透露,不肖寵物商打的如意算盤是,乾脆讓綠水龍在野外自生自養,再去捕捉源源不絕的小水龍,「這個作法不但可省下飼料費用及培育空間,更免去了成龍賣不出去的困擾,商人的荷包肥了,台灣生態卻沒了。」 其實,早在六年前,新北市政府就發現綠水龍在野外過度繁殖的問題,開始編列經費,委託銘傳大學生物科技系講師向高世執行「獵龍計畫」,但每年經費只有區區三十萬元,還多次對外宣告控制有成,讓專家們只能苦笑。 根據統計,新北市從二○一三年執行「獵龍計畫」至今,總計捕獲七百四十七隻綠水龍,看似成果斐然,阿虎卻很不以為然,「我們看到的數字是『抓到的』,卻無法說明當地黑數有多少。」 阿虎進一步舉例,雖然安坑地區的綠水龍移除量,從二○一三年的一百四十隻到今年的二隻,但這不代表當地綠水龍已趨滅絕,而是捕捉次數大幅減少,「僥倖逃生的綠水龍趁此機會休養生息,二年後便具有繁殖能力,每年約可產下二十到三十顆卵,危急時更能雌雄同體繁殖,政府稍有鬆懈,就會又有一堆綠水龍寶寶了。」

只拚數字 不求根除

本刊調查,當年在新北市農業局主導下,「獵龍計畫」雖然首年出征告捷在安坑地區捕獲一百四十隻,之後捕捉數量卻是逐年下滑,農業局一方面宣告獵龍成果,一方面對數字不好看頗有微詞。二○一六年,林口、八里紅水仙溪一帶又發現綠水龍身影,「獵龍計畫」成員便另闢戰場以滿足官方期待的「數字」,這種行為在生態學者眼中,可說非常荒謬。 阿虎表示,安坑地區至今仍保留大量台灣原生種生物,由於鄰近烏來、深坑和坪林等地,綠水龍不被根除便會進行遷徙,屆時便是萬劫不復的生態禍患,「反觀紅水仙溪,由於鄰近出海口,周遭又有住戶,綠水龍繁衍範圍有限,加上這個地方已充斥各種外來生物,即使成功移除綠水龍,仍少有原生物種會返回。」 據悉,被捕捉到的綠水龍,除了少數供學術研究,多半會被放置在冰箱最下層,讓牠們進入「冬眠」,最後放入冷凍庫「在昏睡中被凍死」。此外,有少數人會在廚房替綠水龍「辦喪事」,利用牠們的尾巴、龍爪等部位製作三杯風味。 面對外來「哥吉拉」造成的災難,阿虎坦言目前已是「最壞的狀況」,只能抓一隻算一隻,卻無法阻止牠們持續破壞,政府必須正視問題,拿出更有效的解決方案,才能確保台灣原生物種的生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