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8風災的美麗 舞蹈精靈 挺進部落伴童追夢

2009年的八八風災重創南台灣，優美的南橫公路斷成數截，高雄桃源山區更是一夕成為孤島，道路房子能用磚瓦重建，居民的創傷卻始終深埋。當年，罹患類風溼性關節炎的「精靈幻舞舞團」創辦人賀連華無畏土石流挺進桃源，用舞蹈撫慰人心，十年來從不間斷，更帶領布農族孩子站上舞台，二度贏得全國冠軍，成功讓全台灣看見風災後的美麗與堅毅。

精靈幻舞舞團」的創辦人賀連華已年近五十，一頭浪漫長髮和體態仍保持少女模樣，眼中卻透露出一股歷練豐富的滄桑。三歲開始學舞的她，依循正規舞者的腳步，進入如今的台灣藝術大學舞蹈系，接著破格考進西班牙馬德里皇家舞蹈學院，成為當年唯一的台灣學生。

前進災區 遭疑製造麻煩

回國結婚生子後，原本該有著幸福生活的賀連華，卻歷經家暴婚變，二十四歲又被診斷出罹患類風溼性關節炎，「對於一個舞者來說，簡直就像被宣判死刑。」但為了孩子，她以堅強的意志力對抗病魔，成功在台灣舞壇享有一席之地。 憶起八八風災，賀連華說，她當時打開電視發現南台灣天崩地裂，災民的眼淚讓她備感揪心，也思考自己能做些什麼。同年底，賀連華卯足全力替台東高中原藝班編舞募款，高雄桃源區民獲悉後，隔年便邀請她到桃源國中教舞，她就此開啟無怨無悔的十年教舞之路。 桃源區當時依舊一片狼藉，遊覽車行經被土石流填滿的荖濃溪，賀連華在碎石砂礫中找不到學校，靠著山區朋友帶領才順利進入。然而，初到桃源國中時，校方卻認為賀連華一行人是「來一次就走」的「麻煩製造者」；布農族耆老更認為，由於不愛護自然的漢人炸山才引起風災，面對來自平地的賀連華充滿敵意。

療癒傷痛 編舞重建心靈

「這群獵人的子民你們教得來嗎？」時任桃源國中校長謝忠保在紀念書《赤腳與高跟鞋》中回憶，因為看過許多短期來去的團體，起初對賀連華抱持懷疑。他表示，賀連華在梅雨季首度到來，當時學生們背負著風災的恐懼準備大考，校園內的鬱結氣息讓人窒息，「她（賀連華）帶著爽朗狂野的笑聲和佛朗明哥舞出現，在清脆鞋跟聲中，開啟了桃源國中新的可能。」 年年現身的賀連華證明了自己的心意，在克難的籃球場醞釀出現代布農舞步，更透過心靈陪伴與藝術治療專業模式，帶領災童走出傷痛、活出新生命，也讓謝忠保領悟「這才是真正的重建」。 異於不友善的大人，部落孩子面對新客人仍維持著真誠眼神和燦爛笑容，完全看不出失去親人的悲傷，但他們的痛不是無感，而是深藏。一名學員回憶，八八風災時，他就讀小學四年級，逃到教會與世隔絕十三天，有天聽到老人斷氣前的呻吟，開始害怕每次的風雨交加，「八八風災留給我難以抹滅的傷痕。」 也因此，在首次營隊中，賀連華就教導孩子學習自創的舞蹈〈也許有一天〉，講述布農族人提獵物返鄉，才發現家園已經消失的歷程；在呼吸踩踏中，孩子們逐漸卸下心防，眼淚跟著奪眶而出，用最直接的感動療癒受創心靈。 「孩子們的飛翔姿態跟老鷹一樣，跳躍姿態跟山羌一樣，誰還能比他們強。」賀連華用藝術陪伴孩子們，期望他們在舞蹈中感受到身為原住民的驕傲。 「山上的孩子不敢有夢，我只想成為一個點燈的人。」賀連華說，相較訓練有素的都市舞蹈班學生，部落沒有練舞教室，學員因光腳在操場上練習而磨出水泡，每跳一步都是煎熬。二○一七年三月，賀連華成功將桃源國中帶上全國舞台，「參賽的目的不是得名，而是證明山區孩子跟平地學生一樣優秀。」 當時，沒人看好這支隊伍。不過，孩子們用身體演繹古老傳說和堅守家園的信念，脫穎而出得到第一。去年，他們再度抱回冠軍。全台灣看見了部落學員和賀連華多年的努力。 賀連華提到，多數部落家長不能理解舞蹈的意義，務農家庭更是希望留下孩子當作勞動力，但許多孩子在節奏中發現另一條路。現有四個學生進入高中舞蹈班，即使沒將舞蹈當成終生志業，也深受賀連華的身教言教影響。

媒合資源 助孩子上大學

學員杜惠怡如今已是高師大附中三年級學生，她感性地說，自己從小看著賀連華在部落中教舞，國二時加入營隊後，便就此愛上肢體律動的感覺，更改變了她的人生觀，「我期望將來能進入師範學校，畢業後回到部落執教，用所知所學回饋養育我長大的土地。」 深入偏鄉十年，賀連華看到部落家庭的困境，父母農忙時往往忽略孩子，也有不少學生是單親家庭或隔代教養。賀連華脫下舞鞋後，還成為「共享媽媽」，承擔孩子們青春期的各種喜怒哀樂，也積極為他們媒合教育資源，除了全心協助有潛力卻沒環境的學生，爭取基金會的獎學金，每年還幫助一到五個孩子走進高等教育的世界，「我希望孩子們用知識開啟新道路，期盼他們能成為種子在各地發芽，永遠別忘了回報故鄉的初衷。」 飽受類風溼性關節炎之苦的賀連華，如今雖然已退出第一線，交棒給女兒薛喻鮮，但她用舞蹈改變世界的決心從未改變，期望能將能量散播到更多部落。現在她每年更安排十六次榮民之家的巡演，並積極接觸移民和新台灣家庭，「我希望用藝術融合各個族群，讓更多人擁有轉捩點，創造不同的故事與人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