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大教授實彈測試 自殺變他殺 士官冤死12年大翻案

空軍士官蔡學良於2008年5月在台東縣太平靶場莫名身亡，軍方雖然咬定他用65K2步槍自戕，蔡學良的母親尤瑞敏始終認為內情不單純，「他（蔡學良）才剛打電話說要訂餐廳慶祝母親節，怎麼可能下一秒就死給我看？」去年，總統蔡英文在雲林助選時，尤瑞敏攔轎申冤講述案情，順利讓法務部前法醫研究所所長、台大法醫研究所教授李俊億，得以進行實彈射擊模擬，月前鑑定報告出爐，確認蔡學良的槍傷「可排除係因國造65K2步槍及子彈所致」，目前台東地檢署已依殺人案重啟偵查！

面對寶貝兒子蔡學良冤死十二年，尤瑞敏臉上的每一道皺紋，都是無盡的思念與不甘。三月十八日下午，本刊記者造訪尤瑞敏住家，因為不止息的操勞與憂慮，原先的如雲青絲，已出現斑斑白髮，她看著兒子發生意外時的二十一歲照片，憶起兒子的音容笑貌，再也忍不住淚水。

死因認定草率 遺書詭異

尤瑞敏說，蔡學良自幼貼心、個性沉穩，與姊妹相處十分融洽，課餘時間總會到家中經營的寢具店幫忙，相當懂事，周遭婆婆媽媽都萬般疼愛。國中畢業後，蔡學良進入陸軍專科學校高中部，二○○五年八月間分發至台東的空軍防砲九五四旅服役。 「我們期待他（蔡學良）能夠保家護土、為國盡忠，沒想到最終竟成了一具冰冷遺體。」閉起眼睛，尤瑞敏回想兒子出事那天（二○○八年五月九日），至今仍無法忘卻每個細節。「當天中午十一時多，他（蔡學良）從部隊打電話回家，開心地說母親節快到了，要我訂間好一點的餐廳慶祝，我們掛上電話沒多久，就接到他在靶場中槍的消息。」 尤瑞敏一開始以為兒子只是受到輕傷，愛子心切的她立刻從高雄鳳山住家，搭乘計程車前往台東軍營，約一小時後行經屏東縣枋寮鄉時，又接到部隊電話表示「蔡學良已經送醫」，隔沒多久竟接到愛子喪命的噩耗。 事發後，軍方咬定蔡學良打靶時「口含65K2步槍自裁」，並聲稱在遺體旁發現寫著「只是今天突然想死，就這樣而已」的遺書，署名「思想怪異的兒子，感謝母親生養之恩」。但尤瑞敏認為，所謂的「遺書」上並非兒子的筆跡。 本刊調查，軍方並未在步槍上驗出蔡學良的指紋、唾液，蔡學良的口中也沒有煙硝反應，軍醫卻依遺書和目擊者證詞，草率認定是自戕致命。尤瑞敏更從監視器發現，現場同袍是在蔡學良血流乾後，才將他送醫。

兩法醫同意見 排除輕生

「他（蔡學良）才剛打電話說要訂餐廳慶祝母親節，怎麼可能下一秒就死給我看？」尤瑞敏說，難以相信兒子會留下最深的傷悲給她，因此不斷提出質疑，軍檢卻頻頻催促家屬簽下火化同意書，否則不能領回遺體，「就算家屬不簽字，一樣可以結案。」蔡學良父親迫於無奈而簽了名，蔡學良遺體在案發十天後火化；這短短十天，尤瑞敏猶如處在人間煉獄，至今仍無法脫離。 在軍方不願意提供任何資料的情況下，國中畢業的尤瑞敏，為了找出兒子的真正死因，不但學習使用網路，更咬牙念起法律和槍彈書籍，還向美國槍枝專家請教65K2步槍的相關實驗，甚至找上高大成和羅秀雄等兩位法醫，兩位法醫都判定蔡學良並非輕生，因為「致命傷口非步槍造成」。 此外，尤瑞敏在六年前求助法務部前法醫研究所所長、現任台大法醫研究所教授李俊億。當時，李俊億雖然懷疑蔡學良的死因疑是「手槍抵住上排牙齦所導致」，但一直沒有直接證據，也苦無機會透過實彈射擊模擬，找出蔡學良的真正死因。 去年間，尤瑞敏趁著總統蔡英文在雲林助選時，攔轎申冤講述案情，蔡英文當場應允她的請求，終於在李俊億的幫助下，在高雄二○五兵工廠完成65K2步槍的實彈射擊模擬，今年一月鑑定報告出爐。李俊億也證實「致命傷口非步槍造成」的說法，意味著軍方十二年來力阻蔡學良一案的調查，很可能是為了遮掩一起恐怖的殺人案。 李俊億在鑑定報告中指出，「65K2步槍射擊時，會產生火焰與高溫燃氣，在近距離射擊之射入口與周圍皮膚，與握槍的手上會產生瓣狀火焰燒灼痕。」然而，蔡學良臉上的槍傷與雙手皆沒有類似傷痕，李俊毅因此認定「蔡學良所受槍傷，可排除係因國造65K2步槍及子彈所致。」期盼相關單位重啟調查。

空軍司令下跪 致歉自責

為了替兒子的冤死翻案，尤瑞敏曾跪在空軍司令部門口陳情，並找上多名立委幫忙，然而，軍方始終不肯面對犯下的錯誤，雙方開過無數次協調會，遲遲沒有共識。期間，前空軍司令雷玉其還向尤瑞敏下跪致歉，自責沒有照顧好蔡學良。 尤瑞敏在二○一二年底提出國家賠償訴訟。她表示，提出國家賠償並非為了錢，而是希望法院裁定可以進行實彈測試，替兒子申冤，但一審判決遭駁回。隔年七月，陸軍義務役士官洪仲丘遭不當體罰致死案爆開後，「國防布」的黑幕成為焦點，也讓蔡學良一案有了轉機。 二○一四年五月，尤瑞敏到國防部前靜坐四天絕食抗議，一度因血糖過低而送醫，當時正在角逐台北市長的柯文哲和洪仲丘的舅舅胡世和等人，紛紛到場關心。在社會輿論的壓力下，高等法院二○一五年四月做出二審判決，認定蔡學良死於槍枝走火，屬意外身亡，國防部判賠家屬一百四十八萬元。 「希望軍方能正視自己的錯誤，別再有下個母親承受喪子之痛。」尤瑞敏說，蔡學良的意外現場共有十五人，除了65K2步槍，只有高姓連長握有「手槍」，她已對高姓連長提出殺人訴訟，台東地檢署也同意重啟偵查。如今又有李俊億的鑑定報告佐證，相信不久後蔡學良一案就可以真相大白。 國防部發言人史順文表示，本次模擬測試是依家屬請託，委由李俊億教授進行步槍模擬測試實驗，國防部尊重本次模擬測試結論，家屬現已聲請民事再審與刑事重啟偵查，由台東地檢署分案偵辦中。國防部將全力配合司法機關偵辦，並提供相關卷證資料，如有違法事實也絕不袒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