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家老窯 燒不壞砂鍋挺過半世紀

新北市鶯歌區以陶瓷外銷出名，九○年代起卻不敵國外競爭，數百家工廠倒閉，窯場剩不到十座，老街充斥廉價大陸貨，本地陶業奄奄一息。 一九七三年，蘇良政成立「五福窯」，馬克杯等陶瓷禮品外銷接單暢旺，二十多年前遭逢出口大蕭條、工廠難以為繼，然而蘇家人不放棄，轉攻國內餐廳開發精緻碗盤，更以「燒不壞」的砂鍋打出名聲，如今不只是王品集團、美食-KY集團的餐具供應商，也是台灣陶瓷餐具的最大生產商，成功在餐飲市場紮根重生！

冬至這一天，五福窯異常忙碌，原本停工兩周的隧道窯重新開窯，燃起熊熊火光，載著鍋具陶胚的窯車，宛如火車過山洞，一車又一車通過長達十五公尺的隧道窯，經歷預熱、燒成、冷卻，在攝氏一千二百度的高溫燒製下，煅煉成美麗又精緻的鍋具餐盤。 近二十年來，由於不敵大陸貨殺價競爭，鶯歌數百間製陶工廠陸續關門，當地窯場剩不到十座，老街已被進口陶瓷攻陷。然而，在陶業大蕭條下，五福窯逆勢求生，靠著客製的精緻餐盤，成了王品集團、美食-KY集團的旗下餐廳餐具供應商。

訂單被搶光 轉型精緻化

「今年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影響，開窯時間較不固定，五月島內解封後，餐具訂單才回穩，也幸虧自煮風氣興起，耐熱砂鍋銷量大增，回補不少業績。」五福窯第三代蘇俊霖說。他和父親蘇正義站在窯口前，檢視剛燒出來的成品，一發現稍有裂痕或瑕疵就淘汰。 「現在的生產環境和以前差很多，品項零星又多樣化，而且都是急單，客戶一開口，我馬上答應一周內交貨，速度之快連客戶都嚇到，這就是我們的生產能力。」六十一歲的蘇正義透露。 鶯歌是陶瓷的故鄉，因為土質適合製陶，清朝時期就有泉州人落腳，開蛇窯做陶盆，但真正被譽為「台灣的景德鎮」，則是六○年代經濟起飛後，靠著衛浴陶瓷與面磚打開外銷局面，鎮上一度林立數百支煙囪，一名在地耆老形容「小時候每天鼻孔都是黑的」。 「六○年代製陶比務農多，連家庭代工都是陶瓷貼花，一九七三年，我父親（蘇良政）創立五福窯，家族一起打拚，剛開始做拼花地磚加工，後來做存錢筒、馬克杯等禮品外銷歐美，像萬寶龍一次下訂就是幾十萬個煙灰缸，工廠從燒煤做到改成燒瓦斯，那座十五公尺長的隧道窯，是三十多年前花一千萬元興建，在外銷時代從不熄火。」蘇正義說。 九○年代，大陸、東南亞陶瓷工業興起低價搶單，外銷瞬間風雲變色，滅頂式海嘯讓蘇正義記憶猶新，「不過短短一、兩年，訂單全沒了，連搶回來的機會都沒有，因為利潤本來就被貿易商掐住，加上工資原物料狂漲，像我們製陶過程，除了練土、成形是機器化生產，接把手、洗胚胎、上釉都要靠人工，根本無力競爭，只能想辦法轉型。」 幸好，當時恰巧有餐具行找上門，給了蘇正義靈感，「那時餐廳沒像現在這麼多，而且清一色都用白色瓷盤。有新開的餐廳想要不一樣的精緻碗盤，但因為量不大，多數工廠不願接單，最後找上我們幫忙，王品集團也是那時候接觸的。」 「我們因此投入開發精緻碗盤，轉攻國內餐廳通路，每次生產一批就是幾百幾千個，賣不好就變囤貨，比起外銷時『只管做不管賣』，風險相對提高。」蘇正義說，占了五福窯一半業績的耐熱砂鍋，也是在這時期開發。

作保遭連累 揹債二十年

「以前的砂鍋、滷味鍋燒一燒就裂，因為原料不好，我試做過一款耐熱炒鍋給海霸王試用，炒的時候沒問題，但冷水一沖就破掉；後來原料商推出陶土加鋰的新耐火材質，可是配比很難抓，鍋子常常無法成形。我試了好幾年才克服難關，開發出耐熱砂鍋，急冷急熱不易裂，能夠燉煮煎炒油炸，耐熱度從攝氏零下五度到六百度都沒問題，除非撞壞，不然真的燒不壞。」 耐熱砂鍋開發成功後，蘇正義興沖沖地找鶯歌老街的商家寄賣，店家卻認為就算價格少一半，客人也只會買日本砂鍋，「我不服氣地跟他們說，請拿去試試看會不會比日本差，再來決定賣不賣！他們拿去實驗後，發現無論是沸騰時間、保溫效果和清洗方便度，都不輸日本貨才願意賣。」 五福窯的轉型之路看似順利，但有些辛酸只有家族才知道。「爺爺退休前，替人作保被連累，那時一方面要還債，一方面要轉型開發餐具，資金吃緊，家族成員還了二十多年才快還清。」第三代蘇俊霖從小就得幫忙包裝陶瓷，大學畢業回到自家工廠幫忙，「我身為晚輩，不方便過問詳細情形，但那些年真的非常辛苦，只是大人們未曾抱怨。」

陶瓷蒸煮鍋 奪設計大獎

斷開負債的鎖鏈後，經營愈來愈靈活，在蘇俊霖主導下，五年前五福窯開始經營臉書粉專推廣品牌、替產品申請經濟部「臺灣製產品ＭＩＴ微笑標章」，同時參加比賽連連得獎，「以前工廠只會生產不懂宣傳，像我們的養生湯燉鍋的鍋底改做直角，容量比同直徑的傳統砂鍋更大，二○一四年獲得經濟部的台灣金選，得獎後曝光增加，目前外銷新加坡。為了創新，我還找設計師一同設計了世面上首款附陶瓷蒸架的蒸煮鍋，下面燉煮上面蒸食材，相當多用途，得到二○一七年德國紅點設計獎。」 如今在五福窯的辦公室，地上鋪的是創業當年生產的拼花地磚，牆上玻璃櫃放的則是現代耐熱砂鍋及餐盤，雖然大陸貨威脅一直都在，但蘇正義老神在在，已經不怕了，「進口餐具便宜花樣多，但一批賣完就沒了，斷貨問題嚴重；我們不一樣，可依客戶需求開發，貨沒了還可追加，若是大陸貨就沒這些服務。」 五福窯現有的餐具砂鍋逾七十多款，一年營收二千萬元，是台灣最大的陶瓷餐具工廠，儘管上個外銷輝煌時代不再，但成功搭上餐飲產業起飛的列車，照樣闖出了另一個新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