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北特搜大隊 英雄血淚

四〇八次太魯閣號事故導致台鐵史上最嚴重傷亡， 也在國人心中劃下深深傷痕， 新北市消防局特種搜救大隊立刻集結前往， 最終順利救出五位傷者，並護送六位罹難者回家。 該搜救大隊參與無數起天災人禍，總是與死神搏鬥， 在屍堆中找尋生命，許多隊員在任務後留下陰影， 但他們從不輕言放棄，只盼創造奇蹟。

台鐵四○八次太魯閣號四月二日從新北樹林出發開往台東，卻在行經花蓮清水隧道時，擦撞軌道上的工程車而出軌，第八到第三節車廂卡在隧道內，哭喊尖叫聲此起彼落，多名乘客遺體遭強烈擠壓而殘缺不全，滿載期待的返鄉列車瞬間成為人間煉獄。 當全台人民的心揪在一起，齊為傷者祈福的同時，「新北市消防局特種搜救大隊」（新北特搜）也立刻集結整隊，用最快的速度往事故地點前進，他們在三小時內抵達花蓮，帶著完整的機具設備入內搜救，眼前景象卻讓見慣各種天災人禍的隊員都看傻了眼。

悲慘一刻 遺憾交織希望

「到處都是斷垣殘壁，首批進入的隊員還看到車廂外有個小女孩。」新北特搜大隊組長周祐陞回憶，隧道內的情況宛如遭到轟炸，汽油和血腥味在狹小空間內蔓延，他們立刻拿起器材救人，用機具破壞壓在乘客身上的鐵板和石塊，當下時間彷彿停止了，只剩救難器材的刺耳聲、隊員間的呼叫，以及乘客手機此起彼落的鈴聲，在隧道內組成最悲傷的旋律。 在太魯閣號第六節車廂下，重壓著憲兵莊建致的遺體，新北特搜絞盡腦汁研擬救援方法，此時莊建致的手機來了一通響了二十多分鐘的電話，似乎在請求搜救人員帶他回家，但受限於環境狹窄，「硬來」恐再造成傷亡，隊員只能誠摯表示「我們盡力了」，並退出現場，第六節車廂在案發後第四天被拖離軌道，莊建致的遺體才能移出。新北特搜當天協助五位乘客和六位罹難者脫困，而在他們象徵榮耀的制服背後，卻藏著數不清的汗水與努力。 四月八日上午，新北特搜南雅分隊在分隊長張仁誠的帶領下，正進行各種救援訓練。剛加入的隊員魏裕倫，縱使站在三層樓的高度仍面不改色，遵從指示緩緩降下，認為自己做的不好時，還要求重來，積極紮實地練習，只盼這些技能他日成為救人的關鍵。 緊接著進行車禍脫困練習，模擬患者被卡在車底，學長指導學弟使用千斤頂等各種機具，務求在黃金時間內救出傷患，晚上還要揹氧氣瓶爬樓梯，當作負重訓練。 新北特搜在一九九九年九二一大地震後成立，一般消防員必須通過火災搶救、山難援救和水難救助檢核，並取得救助隊訓練證照，再歷經三周至七周以震災為主的進階訓練，才能成為正式隊員。 新北特搜旗下五個分隊各有獨到功夫，大埔分隊著重搜救犬訓練，慈福分隊善於繩索救援，德音分隊主攻車禍救助，秀峰分隊則擅長山域水域搜救，南雅分隊在重機械使用上出類拔萃，甚至能以怪手打開氣泡水的瓶蓋。

兄弟遇險 石塊撞斷腳趾

「別人跑離危險，我們則衝向災難。」周祐陞說，新北市的救援能量外溢各地，不僅曾前往救援日本三一一大地震，國內每場天災人禍更是無役不與，包括南方澳大橋斷裂、黑鷹直升機墜落，以及花蓮、台南震災等，隊員連在睡夢中都要待命。 「我們與死神的距離，只有○．一公分。」周祐陞表示，新北特搜負責「一般消防員無法處理」的案件，隊員曾在八八風災後的土石中挖出災民，手指被劃得鮮血淋漓；復興空難時，搜救人員得潛水救援，稍有不慎便可能命沉大海，他自己就差點在任務中失去同屬新北特搜的雙胞胎哥哥周祐慶。 二○一○年十月，載滿陸客的創意旅行社遊覽車行經蘇花公路，疑遭落石擊中而墜海失蹤，車上二十三人不幸身亡，當時還有另家弘泰旅行社的司機和領隊，以及另輛白色自小客車的駕駛都在意外中喪命，共造成二十六人罹難。 周祐陞和哥哥周祐慶立即帶著隊員前往救援，在蘇花公路下坡搜索失聯陸客時，周祐慶為勘查而跳上石頭，石頭卻鬆動往峽谷落下，千鈞一髮之際，周祐陞及時抓住哥哥，最終在其他隊員的幫助下將他拉回來，雖然成功保住一命，但周祐慶的腳被一塊大如車子的石頭擊中，就此失去一根腳趾。 「我爸臨終前，一直以為我們是房仲。」周祐陞說，他和哥哥因為看了日本漫畫《火線先鋒大吾》，而將救人當作天職，卻不敢告訴家人自己真正的工作內容，母親甚至是在電視上看到兒子受傷的消息才知情，妻子也曾勸周祐陞換單位，但他始終為了理想堅持，周祐慶也在傷癒後返回第一線服務。

收拾情緒 背負陰影再拚

然而，英雄也有脆弱時，周祐陞提到，出任務總要面對生離死別，即使已經見慣生死，看著受難者家屬撫屍痛哭，心裡仍會不捨和自責，遺憾於「如果能救出來就好了」。但「意外和明天不知道誰先到」，也只能收拾好自己的情緒，繼續面對未來「不希望發生的任務」。 周祐陞回憶，二○一○八年十月，台鐵普悠瑪號在宜蘭新馬車站出軌，他前往支援時，碰上曾在新北市實習的消防員，該名學弟向他報告自己做的檢傷分級，周祐陞給予高度肯定。學弟當時笑得如釋重負，但事故陰影卻在他心中揮之不去，隔年七月選擇離開人世，也在所有浴火鳳凰心中留下難以抹滅的遺憾。 對此，周祐陞表示，許多年輕隊員沒有重大事故相關經驗，事故後會承受相當大的壓力，消防局會請醫師給予輔導，學長也會隨時注意每位學弟的狀況，希望能避免憾事發生。 「讓所有民眾回家，就是我們的工作。」周祐陞說，每次任務回來之後，同仁經常在生活中想到執勤時的無邊黑暗，以及許多殘破肢體的畫面，但多數隊員仍堅守崗位，希望能付出自己的所學和能力，成為守護大眾的堅強後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