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

我決定走進夢，卻推錯了門。──門外，無量的叢林，遠山依稀。

　叢林間立著一匹馬，渾身通透，像深海的幽靈蝦；當牠低頭，似乎在沉思什麼。

　我朝著馬走去，站在牠旁邊，偷偷凝視牠的凝視。

　過了半晌，我開口問牠：「你的世界是哪樣的世界？」

　牠轉頭看我，說：「我的世界時時在變換……」

　我疑惑：「世界老樣子，變換的是我們吧！」

　牠說：「每當我抵抗，不管抵抗什麼，就會出現一個未曾發現的新世界。」

　我說：「抵抗，不一定會有好結果吧？」

　牠說：「至少可以鍛鍊靈魂。而且只要我抵抗──就不會被定義。」

　我又問（關於我心心念念的問題）：「你覺得藝術……」

　牠說：「藝術這種東西也是抵抗……它藏在人性的深處，抵抗成功就是藝術，沒成功也很好──美就不會被藝術侷限了。」

　我說：「像你這樣一匹馬在無量的叢林裡，若非我推錯門闖入，恐怕你早就被遺忘了。」

　牠淡淡地說：「遺忘不是我們馬的專長，馬的專長是向前跑──跑出夢外。」